【东北插班生/江执树x王虎】那片海所铭记的（上）
“这是哪。”王虎抬头，暧昧的小粉灯差点没给他整迷糊。
“你等会，别动嗷。”王大虎伸出右手挡在他面前：“先让你爹我打探一下。”气的王虎翻了个白眼：“你可别扯犊子了，还当我小孩呢，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啥地方。”
没错，这里一条街都是这种迷蒙的光线，穿着清凉，妆容浓艳的男人倚在街边墙上招徕着往来的客人，偶尔也会有人向王虎贴来不过被他假装愤怒的一瞪吓了回去。
“不是你这找的导游也不靠谱啊，咋净带人来这种地方。”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:“差不多得了咱回家吧，这半夜也挺冷的…”
“不滴！”王大虎拍拍他胳膊，“咱可是交了钱啊，不看那不亏了。”
“那我也进去。”
“你进什么进，撒楞给我上一边呆着去。”
“那我…”
王大虎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门：“你先回去啊，乖啊。你放心，你爹我就是去看看表演，没啥事，你还小先回家。”说完，就被导游和等不及的游客挤了进去。
王虎:“？”
他不信邪，抬脚要进。
“先生不好意思未成年人不能进去。”侍应生礼貌驳回了他的请求。
“不是我成年了。”
见对面没有要放他进去的样子王虎只得转回街上，一边嘟囔着一边掏兜：“这一天天的…这手机我还还忘了搁哪。”
手机：信号，无。
王虎:…
行吧，还得搁门口等着。
他这么想着，插着兜靠在墙上。高考结束了，虽然还没出分，但是已经被着急解放的王大虎拉出来旅游，表面上是说着“大儿子考试辛苦了快出来乐呵乐呵”其实明显是可算是放心了不用管自己学习吧。王虎挠了挠头。本来想着先去澳门看看以前同学，不过正好有个港澳台的旅游团，亲爹图省事就直接报了跟团游，不过也无所谓，反正上了大学自己有的是时间去澳门玩。
能和他们考一个学校不呢…下意识的，他看了眼手机。
手机：仅限紧急通话。
“这破网连个斗地主都玩不了。”气的王虎靠着墙翻了个身。
江执树不知道经过了这个地方多少次。
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，人类文明繁荣发展带来的高城市化让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光鲜亮丽，但只要轻轻拐个弯走进毛细血管——那些阳光照不到的，幽暗深邃的街道里，这个城市糜烂的一面便会暴露无遗。
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社达主义者，毕竟从小所能接触到的皆是信奉马太效应——“富有的人，便给他更多，穷苦的人，就连仅剩的一点也要将它夺取”的顶层人士。在这些人眼里，穷人只是一种坚信着不劳而获的社会垃圾，他们就应该像草原上的鬣狗，将尸骨上仅剩的一点尊严也啃食殆尽。不过自己还是没法做到那么不顾吃相，虽然不去踩上一脚，但也只不过是冷眼旁观而已。
毕竟，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？
江执树不是没看过所谓“乐于助人”的“爱心人士”，要么是包装着慈善的商业行为要么干脆就是骗钱的把戏，不过前者至少扔下了点什么。明显的利他行为实际上是伪装起来的自私行为，这个道理他从幼稚园时期就知道。不过这个自小被树立起来的认知被那个人给改变了。起初他只把王虎当做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白痴，有点小钱的暴发户二代，唯一的特点可能就是土得掉渣的东北话，所谓兄弟义气就是他们用来维系彼此感情的儿童玩具。
然后，所有的，无论是那些人，还是事，十八年建立起来的一切…被一斧击碎。
自此之后江执树的脑子里就开始有了些别的什么。例如现在，他收回思绪，偏过头，透着玻璃看着那些阴暗里苟延残喘的人。
他想知道他们的生活。
那些不被“上流人士”看到的，“底层”的生活。
然后他看到了王虎。
“阿嚏！”王虎搓了搓鼻子。咋夏天这小风也这么贼呢？他看了看四周，说不定是因为这块是过堂风，再加上有点阴，所以比别的地方要冷上点？那就我一人打喷嚏也不对劲啊…正搁这胡思乱想的时候，明显和这里的气质不符的皮鞋声咔哒咔哒地由远及近，听着好像还在自己旁边停下了。也不能怪他想多，这听声辨人的本事从小为了偷着打游戏不知道练了多久…
然后，他瞥了过去，看见了江执树。
眼睛瞪的像铜铃。这是王虎见到来人后的第一反应。不是对方，是自己。
怎，怎么说？你也来这玩啊，不对这不显得我也搁这玩呢，那咋说，装不认识？可是江执树能过来很明显就是认出他来了。叙旧？有啥旧可叙，完了对方问你“你咋搁这捏”然后你回一句“我爸搁里边玩呢～”。
每一条线都通向修罗场。
“先森，不好意西，未成年银不样进哦。”王虎学着刚才侍应生的语气捏着嗓子来了这么一句。
对，就是这样！他都想好了，如果再问就说他认错人儿了然后给他怼出去，使多大劲也得给他怼出去，就算是朋友在这一刻也不是了，为了脸面要紧，对不住了兄弟！
“哈？”来人一挑眉毛：“口音是藏不住的，王虎。”
王虎深吸口气。脑子里就剩下四个字——完犊子了。
江执树抱臂站着，语气有些迟疑:“你这是…来玩…”
“不是！”王虎一把拉住江执树胳膊：“你看我像那样人吗，我这是，这是，路过！对，路过。”
“好啊。”江执树点点头，“你要去哪，一起。”其实倒也不是真的邀请王虎上车，不过看他现在窘迫的样子是真的，很、好、玩。
王虎听完，直接一巴掌捂在眼睛上，偷偷瞄了一眼刚才店前的小立牌，心里盘算着：晚上九点到凌晨一点，现在九点二十还有三个多点，随便说一个酒店到时候找不着了回来的更费劲，现在跑去临时办个台湾电话卡也来不及，就不说能不能打通，兜里没现金这一点就已经够够的了，冲进去把亲爹扽出来更不靠谱，说不定在店门口就挨了顿揍…
零点二五秒后，王虎放下了手，和他的借口。
“你去哪我去哪，就当跟你溜达玩了。”
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江执树转身欲走，没想到后边又来了句。
“别忘了给我送回来就行。”
江执树：…？
他再次转身，眼里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。
江执树：“王虎…你家里不会真的破产了吧？”
江执树的心情现在很复杂。
幻影的后座足够他们宽松地坐着，可他就是莫名地觉得王虎是紧贴着自己，无风的车内，从那人身上升腾的热浪裹挟着他的全身，随着轿车的行进一浪一浪拍打着。
“开个窗，不介意吧。”江执树垂眸，不敢看他。
“开呗，反正你家车。”王虎一脸无所谓。
微凉的空气猛地挤进车内，让江执树恢复了一点精神。他默默复盘着刚刚的经过，他极力掩饰着什么，是进去过？还是别的什么？或者大胆一点，该不会王虎是…不，不能。他合上双眼，十指交叉靠在座上。以王虎的性格肯定不可能做那种事，那么还有一种可能…
“你是同…，咳，I mean…你是同谁一起来的。”他有些不自然地扣紧手指。
这话一出，吓得王虎也尴尬地咳嗽了几声:“咳咳咳…路过，过来玩前儿路过。”
演技真差。江执树笑了笑，心里轻松了不少。“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。”
一听这话，王虎差点下意识接了句不去你家就行。不过一时还真的想不到什么很好的景点：“这你是东道主，不推荐一个？”
沉默。
去哪？这是个问题。江执树单手撑着头，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，现在的他思绪总是容易漫无目的地乱闯。西餐厅已经关了，而且这个时间也没什么一定要带他去的必要。有什么是王虎没有，或者很少见到的东西呢？有钱的话，什么都能得到吧。不，这不太对。
蓦地，他想起了那些被斧子劈碎的一切，还没有被拼起来的东西，自己想要的答案，想要知道的新事物，只有王虎能给的。
无法理解，但是想要了解。
“这里有一片很好看的海，你要去看看吗。”
王虎差点没笑出声。
“感情憋了半天就这点事啊，行，兄弟我就舍命陪君子了！”王虎如释重负地哈哈一笑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“诶对了，一会我得打个电话可能得用你手机，不过你放心，我肯定不泄露你隐私，回去就删记录。”
“不用。”江执树转过头，认真地看着王虎:“不用。”
